北顾望心

为爱贪生,何尝不可

【广丙惊蛰15h-12:00】启蛰

私设龙爹没有死,避于一座孤岛上疗伤。多年后脱胎换骨位列星君的丙重回凡间。做一些新尝试,祝大家12h玩得开心!



  惊蛰日。雷电起,春雨如洗,万物苏生。


  “我儿敖丙,是日复生。”

  敖广沉默地抚着半截钢铁龙筋,上面的血渍已经暗沉。他不愿回想敖丙在自己面前身消形散的情形——龙身化作了点点荧光消融在幽冷的海水里。脊上半截残损的钢骨落在他的脚面,那原是他倾注无数心血的杰作,现在却成了儿子唯一的遗物。

  春寒料峭侵肌刺骨。受过重创的身体比不上往日强健。敖广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大衣,低低的咳嗽了两声。他想起敖丙那小子体质阴寒天生畏凉,常常要蜷在父亲怀里才能安然入睡。不过后来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,敖广最终还是要狠下心来。天生属冰的龙族必须学会独自面对和驾驭寒冷。

  再后来敖广会在失而复得的儿子面前故意摆出冰冷的脸色——他总是想到,如果不是从前自己的娇纵,也许那日敖丙便能顺利脱身。这始终是他无法原谅的错误。

  只不过无论是那个会搂着自己撒娇的软乎乎的小龙崽,还是在自己面前突然收敛了跋扈的俊俏青年,都已经化作泡沫幻影。微凉的雨丝飘落到面颊,把敖广从回忆中唤醒。

  他早不再是司雨的龙王,无需把时序谙熟于心。恍惚不知岁月几何,转眼又至惊蛰节令。


  又静坐了许久,敖广缓缓起身,不料刚想离去,便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。他警觉地回过头,一时间有些愣怔。

  来者一双灿金目,唇似点朱秀眉入鬓。白发胜雪披散于肩。着华服佩金冠,芝兰玉树,风度不凡。看服制似是刚策位的星官。

  这隐世桃源常有仙人造访,敖广不以为怪。只是那仙君颇给他几分似曾相识之感。这种感觉在那少年径直走来时愈发强烈——新晋的上仙本应和他这旧任龙王毫无瓜葛。可他偏偏向自己一瞬不瞬地望过来。

  “吾乃华盖星君,顺应天意指引,来此了断尘缘。”少年的声音清亮悦耳。

  敖广淡淡地扫了两眼,转身便走。“我只是个革了职的龙王,上仙不妨去请教土地、月老。”


  敖广头疼不已。他没料到这仙君像是不识路,竟悄悄跟着自己回到他休养的潭边。他本想好意再下一次逐客令,给星官指条正路。怎想那少年模样的星官拿一双湿润的金眸偷偷看着自己,闪躲的目光里多少含着委屈。那样子愈发熟悉得触动心弦。

  敖广便再拉不下脸来。

  

  敖广化了龙身,盘踞在潭底。他睡的有些不安稳,不知道是因为天边低沉的雷鸣还是细雨在水面绘出的涟漪。

  他终于忍不住变回人形,一只手撑上岸边,从水中探出半身来。敖广看到让他心绪不宁的小星官正怯怯地缩在一边,华服被水汽沾透,连带着长发湿答答地粘在身上。

  他好气又好笑。“你不会坐远点?”

  “吾…吾见到这潭水,觉得格外亲近。”少年回答的小心翼翼。

  “这里的水引自东海。你或许与东海有些联系。”敖广冷哼一声,“若我还是龙王,倒可以领你过去看看。”

  “明日你早些动身往东海去吧。”

  少年点点头,默不作声,似乎郁郁寡欢。

  敖广不擅长安慰别人,想了想还是一言不发地回到潭底去。他重新圈住那半截金属龙脊,闭上了眼睛。


  入夜,敖广察觉到异样:怀中的龙脊似乎隐隐发烫。

  他猛地睁眼,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龙宫大殿中央。一个身披甲胄的熟悉身影正跪于自己面前,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——那三太子抬起了头,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。“父王在上,儿臣定不辱使命。”

  敖广顾不得其他,慌乱起身想要拉住儿子,然而接触到敖丙的一瞬间,富丽堂皇的宫殿便从眼前淡去。他定下心神,转而发现自己已然端坐于属于德兴集团老总的办公椅上。

  “父…父亲…”跪坐在自己腿上的青年面色潮红,搭在自己肩膀的小臂虚虚环住脖颈。敖广再清楚不过他们在干什么——他偶尔会用这种方式惩罚喜欢惹事的儿子。他要敖丙明白这具身体不止属于他自己,要他把对父亲的依恋深深刻进骨髓。用金迷纸醉的生活陷住他,用爱畏交织的罗网缚住他,才能永远留住他。

  他忍不住抚上敖丙动情的眉眼。果不其然都在指尖化为碎片。然后他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,身体变得透明。

  

  那是一个广袤而陌生的空间——无有天地之分、春秋之别,有的只是一片罗织万象的黑暗。连他自己也融身于这片黑暗里。       

  不知何处传来盛大的乐声——那是山风余绕在深林中的长啸,那是海浪印刻在礁屿上的悲鸣;曲里有鼓角铮铮,有丝竹靡靡,有浪人诳语,有箴言大义。有百代千秋盛衰兴亡,人歌人哭。无所不有,无处不在。

  一声惊雷后万籁俱寂。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下,尘埃落定。许多萤火似的光点开始浮现在四周,忽明忽暗地闪烁,再定睛一看,那萤火便化作字符。接着敖广就在许多的字符中,轻易地捕捉到“敖丙”这两个字。

  下一刻他便坠入无边的黑暗中。


  “吾当生于海,长于海,归于海。”跪在身前的星君缓缓抬起了头,不尽相同的模样和性情,却有一双同样的灿金眸。那眸里的迷茫被极深切的眷恋所取代,少年额上不知何时现出一对漂亮的龙角。

  “吾乃东海龙王敖广之子,敖丙。”

  父亲,丙儿回来了。


  “封神台上斩断尘机,重塑灵识。儿臣尘缘已了。今日拜别父亲,深恩无以为报,唯有尽己所能护佑父亲福寿如海,我龙族福泽绵长。”

  “父亲万勿挂念。”

  敖广挺拔的背影像某种屹立的树木,他沉默着。

  良久,他转身慢慢地走过来,在跪着的星君面前缓缓俯下身。这一次,敖丙感觉到父亲的手温柔地揽在了后颈,他的额头和父亲的紧紧相抵。两对龙角贴在一起,如同缠生的珊瑚株。


  “丙儿,爹爹原以为杀了哪吒转世便能护住你一辈子。没想到是爹爹错了。”

  “你既已封神,以后的路亦要你一个人走。”

  “丙儿,你长大了。”

  敖广释然而笑。天行有常——爱恨蛰伏终将破土而出,因果循回早已埋下草蛇灰线。万物并育方死方生,前尘了却,沉睡的一切方才醒来。


  时过境迁,人间已没有了那个叱诧风云的德老板,潭底染血的半截龙骨也不知所踪。唯有年年春风新雨,桃李开落。

  遥远的雷声好似庄严的龙吟。卯月初,时值惊蛰。甘霖如沐,万物生矣。


  

  

  


  

  

  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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